【山茶花】云雾中的村寨——老姆登

Connor Binance 2025-06-20 1 0

我从云南福贡县驾车出发,一路盘山公路不断向上。在晨光将现时,来到了碧罗雪山深处的老姆登村。此时的它,刚从梦境中醒来,裹着一身的晨雾,散发着松树气息,待我揭开神秘的面纱。

老姆登,意为“人喜欢来的地方”,它的迎客方式十分独特——没有鲜花鼓乐与人群,只有缠绵的雾霭和敞开的心扉。徐缓的石板路引着我向前行进,小草举着露珠为我洗尘,竹编篱笆墙间渗出的白雾缠绕着我的衣角,黛色屋檐错落有致,家家户户的木楞房都开着雕花木窗,窗台上摆放着野姜花与竹编簸箕。石片屋顶上凝结的夜露正簌簌滚落,在墙脚青苔上汇成细小的溪流。我的到来惊起一群啄食的灰斑鸠,它们腾空而起时,翅膀竟将晨雾搅成了奶白色。

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,我登上客栈的观景台,2000多米深的怒江大峡谷雾气蒸腾。此时,奔涌的怒江,像一条银龙,在翻涌的雾气中若隐若现。对面的皇冠山于云海中真容闪烁,峰顶的积雪被晨光染成了玫瑰色,恍若镶嵌着宝石的巨大王冠。

沿着湿润的石阶向龙潭进发,石阶上的青苔吸饱了水分,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吟唱。转过三道草木葱茏的山弯,一座高山湖泊突然撞进眼帘,这便是龙潭。它幽蓝的湖面将草甸、冷杉和白云都揽入怀中。山风掠过,层层涟漪将湖水揉成了流动的珐琅彩。几位身着怒族服饰的老人坐在湖畔石头上小憩,他们口弦中飘出的音符与树梢山雀的鸣叫声相映成趣,倾心入耳。

守林人的羊皮褂沾满松针,他带我穿过村东的原始森林,看苔藓在冷杉树干上铺就绿绒,看树洞里繁忙的野生蜜蜂,又指着倒木上巴掌大的灵芝说:“这是山神的耳朵。”溪涧边的野杜鹃开得泼辣,他随手折下几枝编成花环,怒族人相信,带着花香进山,熊瞎子会绕道走。

暮色像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时,客栈的火塘亮了起来,女主人用漆油翻炒着土鸡块,琥珀色的汤汁在铁锅里咕嘟咕嘟作响,山胡椒的辛辣混着漆油的清香,给木屋熏染成温馨和暖小天地。石板烤的玉米粑粑带着焦脆的边,咬下去会尝到阳光晒透谷物的醇香。火光跃动间,怒族艺人的土琵琶(达比亚琴)震颤出“哦得得”调子,像山涧溪流般漫过我的心坎。这琴声没有技巧的雕琢,只有对天地神灵和大自然最质朴的倾诉。瞬间,我便看见了时间在这里显形——它是石缝里新生的蕨类,是木门上新增的光斑,是老人眼角加深的皱纹……

站在月光下的老茶树下,这株三百余岁的古树枝杈轻舒慢展,细小的叶片上,刚刚凝结的露珠含着银河的光辉。客栈主人走过来告诉我:“清明前采的银霜茶最金贵。”她说着,掐下几片嫩芽,嫩芽上的白毫在掌纹间闪烁,比月光还迷人。

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躺在透着松脂香的木楞房内,月光从木墙缝隙闪进来,悄悄地在竹席上织下一张银白色的网。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,混着虫鸣声和着阵阵松涛,让我感觉睡在摇篮里。

离开老姆登时天已经晴了,百年老茶树枝杈轻摆,挥手与我作别。汽车盘旋下山时,怒江在深不可测的大峡谷中醒来,翡翠色的水光渐次点亮两岸的褶皱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,丁达尔效应造就的光之阶梯从皇冠山巅铺满了整个老姆登。转身望去,村里木楞房的炊烟正袅袅升起,与光影纠缠成朦朦胧胧的纱帐,怒江奔腾的涛声与达比亚琴悠扬的旋律,陪着我渐行渐远。

作者:刘忠民(作者单位系辽宁省岫岩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中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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